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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4.我命由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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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4.我命由誰

“疼嗎?”

“不疼。”

“真的嗎?”

宇文成思擡頭看著晉王,天色已經黑透了,不過宇文成思的眼睛亮晶晶的。宇文成思摸著臉上簪子劃出的傷痕,老老實實地說:“疼。不過也不是很疼,殿下應該記得臣送過殿下的生辰賀禮,是舒痕膏,臣回去抹上,可以使肌理再生,一點點傷疤都不會留下來的。”

晉王稍稍沈默了一下,又說:“你今日是不是嚇著了,沒料到我後來向父皇求娶你?”宇文成思道:“臣的確是沒有料到,看到殿下遞給臣的條子的時候,臣還以為,臣已經是殿下棄子了,臣的確沒有想到殿下不棄,更沒有想到原來是這麽個不棄法。恕臣多言,這是宮禁之中,不是蘇州,殿下當以‘本王’自謂。”

晉王從善如流:“成思是在怨恨本王把你也給算進去了。”宇文成思說話沒有太大的起伏,聽不出情緒:“臣不敢,臣做了殿下的馬前卒,為殿下擋刀擋槍,為殿下沖鋒陷陣,不敢怨恨殿下。”晉王淺淺地說:“你那位羅少保的事情,本王大概已經知道了,你自己心裏也是清楚的,那是個不堪托付的,本王知道你想爭一爭,不甘心被旁人三言兩句就定了下半生,不過你要拿什麽爭,若是爭輸了又要怎麽樣,你自己掂量清楚。若是他真的有意於你,本王就算娶你也可以不碰你,來日本王親自與他解釋清楚,若是你遇到了另外的人,本王在父皇跟前說的,仍然作數。”

“殿下!”

“對了,羅成所謂的那幾個朋友,你去給本王查查底,你既然一心想著要幫他,本王幫你這一回。不過既然要做,總不能糊裏糊塗的,這幾個人的底細本王要知道的一清二楚。”

宇文成思的臉上寫滿了震驚:“殿下如何知道的?”晉王瞧著快到宮門了,親自扶著宇文成思上了馬車,才說:“成思啊,本王知道很多你知道的,當然也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。本王的確極其看重你,卻也不會獨獨依仗你。”

宇文成思還沒有揣摩出來是否是晉王在敲打她,晉王放開宇文成思的手,微笑道:“今日的戲演的不錯,倒是真像是你受了極大的委屈似的。這樣的人才,不去南曲班子唱戲,反倒來了本王麾下,實在是他們的損失啊。”宇文成思擡眼看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晉王,眼淚突然就下來了。

“這是怎麽了?”晉王一邊在腰間摸帕子給宇文成思擦眼淚,一邊關切地說:“你是哪裏不舒服嗎?”在宮裏的時候宇文成思哭得淒婉哀傷,肝腸寸斷,此刻卻哭得像個孩子一樣。宇文成思只是打心底覺得,這樣嬉笑怒罵的晉王很好,有了些煙火氣息。他不再像菩薩廟裏供著的一個神仙,被裝在規規矩矩的殼子裏。說不出來哪裏好,她就是覺得很好。

宇文成思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:“殿下請臣吃飯吧,中午和太子呆在一起,那色瞇瞇的眼神看得臣實在是吃不下,今日在宮裏擾攘一天,腹內空空如也。”晉王哈哈大笑:“居然還有人給餓哭了,這事兒我一定要好好記著,過上幾十年再嘲笑你。”

這樣的晉王很像一個人,他會哭,會笑,甚至會促狹小意,他不足夠地美好,卻很真實。

只是那個時候的晉王和那個時候的宇文成思都不知道,他們,沒有幾十年以後。

為了保險起見,晉王還是讓車夫繞著統領府去了,又盯著宇文成思上藥,抹了舒痕膏,讓車夫將馬車停在統領府門口,他們兩個卻越墻而出,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一品居此時恐怕有朝中大員在其中,撞上過於尷尬,還是又越墻去了晉王府。晉王雖然從後園進去,不過仆役的住所,晉王行走之間也是極其輕車熟路,恐怕越墻進自家門的事情也沒有少做。宇文成思又是好笑又是心疼,晉王是真被逼得沒有退路了,連回自己家都要越墻而入。

晉王的廚子做得一手好羊肉,又加上宇文成思最愛的牛乳茶,舒服。吃飽喝足,宇文成思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舒服地靠在椅子上。晉王問:“所以你準備什麽時候嫁進晉王府?”宇文成思嚇得一個激靈,怎麽忘了還有這檔子事兒。

宇文成思試試探探地說:“殿下,臣不想嫁進晉王府,臣留在外面更能幫得上殿下。”“你就這麽不願意嫁給我?”宇文成思看到晉王的眸子結成了冰,趕緊跪下,道:“臣不敢。殿下是主君,若是殿下一定要娶,臣不敢不從,臣只是覺得,臣留在外面更能幫得上殿下。內帷之中,殿下已經有王妃了,王妃是多大的助力,臣沒有那樣的本事,臣的長處是輔佐哥哥收服軍隊,臣可以攪亂一潭死水,也可以下毒,可以暗殺,若是臣陷於殿下府邸,就只能幫殿下數錢了,可是臣在外面,也不妨礙臣給殿下數錢啊!”

晉王知道宇文成思說得十分有理,只是這會兒的思維已經轉不過來了,不進晉王府,就是不願意。這個傻姑娘,誰在意她能出多少力啊,只要成思願意陪著他,於晉王已經是莫大的動力了。只可惜,宇文成思的心裏已經有人了。宇文成思還在喋喋不休地念叨:“虞則慶已經被我下毒弄中風了,現下朝中言官的風向已經變過來了,太子禁足,對朝中的把握定然不如從前,只要吏部尚書和戶部尚書出缺,李大人和崔大人就可以頂上去了。與其揚湯止沸,不如釜底抽薪,斷了太子的錢糧和人脈,我看他還怎麽在朝中要風得風,要雨得雨。唉,說起來陛下和皇後真是偏心,這麽大的事情,竟然真的忍心讓殿下您背黑鍋......”

“啊!”晉王突然冒了上來,宇文成思被嚇了一跳,忍不住失聲尖叫。晉王斜著眼睛看著她,得意地笑起來:“你倒是替本王謀劃得當。”宇文成思惶恐,又要跪,不過還沒有跪下去,就被晉王拉住了:“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,只是覺得你十分貼心,有個時時刻刻肯替我操心的人,省心不少,也放心不少。”

宇文成思回去的時候,已經是半夜了,不過燈火仍然亮著,宇文成都在房裏等她。

成思深深吸了一口氣,果然,躲得過初一,躲不過十五。宇文成都問:“臉上要緊嗎?”

“不妨事,我制了舒痕膏,抹上不會留疤的。”宇文成都嘆了一口氣,說:“你沒有什麽事情同我說嗎?”

宇文成思低著頭不吭聲,成都拉著她的衣袖,懇切地說:“我本來想著,其實也沒有什麽,站在你的立場上,你根本沒有做錯,你......”“我明白,哥哥我也不是故意讓玉姐姐卷進來的,只是今日她恰好在宮裏,以後不會了。”“她純良的心性,沒法子在這樣大的風波中獨善其身。”“哥哥,你的心亂了。”宇文成都嘆:“是啊,心亂了。其實我知道你已經做出了最好的選擇,你努力將玉兒摘出去了,也知道單單謀略而言,要借靠山王府的威勢是最好的,我就是心裏放不下。”宇文成思依然低著頭,“嗯”了一聲,心裏積分愧疚,楊玉兒本來就是她惹過來的。“以後絕不會了,”

“今日之事,你的名節算是掃地了,你往後打算怎麽辦?”

宇文成思終於擡起頭,苦笑道:“還能怎麽辦,走一步看一步吧。我知道北平王府不是我們這樣的小門小戶夠得上的,我就是......放不下。”

宇文成都又嘆了一口氣:“爹爹要娶新婦了,你知道嗎?”宇文成思瞪大了眼睛:“什麽時候的事?誰家啊?”“就是幾日之前定下來的,顧家的。顧大人與我平級,願意將嫡女嫁給父親,你見過的那個女孩子,上一回我們比試應召做官的時候,在一旁看熱鬧將一盤果子都吃完的那個姑娘。”

“可是,她還沒有我大,怎麽能做我們的嫡母呢?”宇文成都凝望著成思,宇文成思用力甩開他的手:“我不!憑什麽!”“思兒!”宇文成思臉上的傷痕被掙裂開來,又流出了血,掛在臉上顯得恐怖,她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滾落,帶著哭腔的聲音回蕩:“哥哥,我就這一點點念想,我就這一點點期待,連你也要來勸我嗎?”

宇文成都用力地抱住她,“思兒,思兒......”

宇文成思又一次用力掙開:“哥哥,你不過就是想同我說,這長安城裏沒有幾個女子的婚事能由她們自己做主,所有的女子都是提線木偶。可是哥哥,她們是她們,我又為何要將一生都系在那根短短的線上,況且我不信她們沒有抗爭過,我為什麽就不能搏一搏呢?他們要我殺人,我做了,他們要我誣陷,我做了,他們要我舍下自己的名節來,我也做了,我就這一點點念想了。就算羅成他不能說服北平王,至少我也不要像一個物件一樣地擺在晉王府!我不做妾!名節既已盡毀,我去道館做了姑子又怎麽了?”

“思兒!”

“哥哥,我不做妾。想是晉王來尋哥哥勸我了,若是晉王真的覺得非娶我不可,也不是不行。那麽在我進晉王府的那一刻開始,便已經全了作為臣子的忠義,若是他還想用我,或是不放心我,最好殺了我。哥哥你一定和我一樣,選擇晉王是為了一條出路,而不是要走進一座孤城。”

宇文成都又嘆了一口氣,知道再也勸不進去了。此時的思兒滿心滿眼都是另外一個人,又怎麽能註意到身邊的人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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